岁月静好只是她开的一个玩笑被父权禁闭的少女,高墙内的白玉兰。如花美眷、似水流年,匆匆。她不是杜丽娘,梦中没有梅香柳绿,她是沈韶华,锁闭在高高地阁楼上的青春,墙壁、天花板写满绝望的字,自杀也不会有人多看一眼。
终于等到父亲死的那一天,她可以下楼了。外面已经是新世界。但严浩镜头下的新世界是灰扑扑的,只有从人物脸上的强光才看得出这是个艳阳高照的白天。韶华写作为生,投射了张爱玲也投射了三毛自己。在乱世中写作,装扮怪异,孤芳自赏,乱世是没有什么希望的,直到有一个老男人的到来,他想要走进她心里。我不知道这个男人是出于什么目的,亦不知道胡兰成是出于什么目的。灰扑扑的阁楼里,从尘埃中开出花来。人人都说这个男人沾惹不得,他就是株毒草,风度翩翩的外表下是猜不透的性格,他为侵华日军做事,他知道的很清楚随波逐流的人没有好下场。越是有毒的东西才越神秘越明艳越吸引人中毒得心甘情愿。每一个老男人都是聪明而危险的,他总是显示出自己的阅历与善良,让你去信赖他义无反顾地爱他死心塌地维护他。
他们的生活是那么甜蜜,但是她笔下的故事却流露出下意识地恐惧、彷徨。惟愿现世安稳、岁月静好。
月凤是韶华的好友,她的前男友是爱国青年,整天嚷着:救国救国。男人救国,谁来救女人?月凤是外向活泼的小女人,见过外面的世界,有自己的立场,虽然也是单纯地,却不是韶华那种一味地单纯。
1945年,日军快要投降。爱情中的女人的世界里能有什么呢,这个男人就是她的世界。她把生辰八字给他,一生都托付给他,这是最传统的东方爱情。他们终归是要分开的,国家都开始了第二次战争,国破,家还能不亡吗?但是,她还是爱他,他送的那支怀表召不回他匆匆的脚步,也召不回她失落的魂魄。
汉奸妻,人人可戏。国人的愚昧和疯狂,不仅体现在抗战中,也体现在战后对自己国民的态度上。男人躲到乡下避难,女人却要承受“爱国者”的冷嘲热讽。张爱玲也是在温州乡下找到了胡兰成,看到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,他们还一起住了些日子。她心里面怎么想?她是信了他的欺哄,还是她太骄傲而不愿意相信她看到的。来易来,去难去,数十载的人世游,分易分,聚难聚,爱与恨的千古愁。
有一天,韶华梦到月凤,月凤曾提到她男人搞学运,回想三毛写剧本的日子,也正是台湾学运的前后,别有深意呀。梦到久不见的故人,那人多半就是死了。死在那场运动里,把心交给梦想,永远那么年轻。漫天风雨都是青春的热血,青天留不住,化作江河。
1949年,她在豪华的饭店撞见落拓的他。一切都不同了,除了她的爱。所有的矜贵化作绕指柔。无声地“我爱你”也许来得不是时候,但总算说出来了。
新社会,旧式文人收到批判,她文章里的才子佳人都成了被抨击的对象。
逃离大陆的那天,码头上全是恐慌的人,被政府抛弃的人民,他们走不了,他们好怕好怕,怕走不了,怕走了就回不来。人群中多少人被冲散了青天白日背后腾起滚滚浓烟,一路南去。
很多年以后,他们的历史被不断改写、扭曲,半生风尘潦倒,就此终结。